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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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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940年的新年前夜,克萊爾·沙菲克通知她過兩天出席一次庭審,倆人在老地方碰面。

從未參與這一類場合,伊奈茨難免感到緊張,一路上她的手冷得直打顫。

“不用怕,你作原告自述的時候我也會在旁邊。” 沙菲克小姐安慰道。

沒錯,沒什麽好怕的,她可是一個格蘭芬多……想想外婆他們吧,很快就能回家了……她一邊在內心給自己鼓舞打氣,一邊跟著沙菲克走進魔法部的入口:一座破爛不堪的紅色電話亭。

整間以暗色為主的建築被賦予了一種強大的壓迫感,燈光既刺眼又壓抑。

審判室裏,旁聽席很空,裁決席位則坐著二十來人,他們的臉上無不是一副嚴肅刻板的表情,沈默地審視著伊奈茨和克萊爾·沙菲克。

庭審前半段,基本都是辯護人沙菲克小姐的發言,伊奈茨的不安感很快就隨著自己的旁觀所消逝,輪到原告自述環節時,她已經什麽也不擔心,流暢地按照事先準備好的腹稿說完,等待裁決席位上的人詢問。

“……弗利小姐,你說當年除了赫克托·弗利和他的辯護人外,還有一個類似執法者的男人過來,並以魔杖暗示威脅是嗎?”

“是的。”

“而你和你弟弟當時不到十歲。”

“是的。”

“赫克托·弗利還扣留了你們的家養小精靈。”

“沒錯。”

“你在陳詞裏說你們兩個孩子通過壁爐到一個舊房子中居住,請問該住址附近環境如何?你們的生活基本需求能否得到滿足、有沒有潛在的被麻瓜等襲擊的風險?”

“環境一般,條件很差。” 她稍微誇張了用語,“人身安全雖然不至於,但我們很提心吊膽……尤其是,因為沒有家養小精靈,我們仍是小孩子,有段時間完全吃不飽。”

這些話大大激發席位中已為人父母的投票者們的同情心。

“關於案件390206對赫克托·弗利非法剝奪他人財產的裁決如何判定?”

代表人展開一卷羊皮紙站起了身:“我們認為有罪,司長。”

投票席位幾乎全員舉手,讚成票遠超於否定票一大半。

“原告勝訴。赫克托·弗利需要如常歸還弗利家產,並賠償1000金加隆。”

內心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在對角巷告別時,伊奈茨鄭重地向克萊爾·沙菲克道謝,對方只是微笑著說:

“不用客氣,伊奈茨,案子能贏也有你積極配合的功勞。” 沙菲克小姐欣賞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發現你挺有合理說服他人的天分,也許你畢業了應該來我工作室幫忙……”

回到霍格沃茨已經挺晚的了,禮堂什麽吃的都沒有,她餓得厲害,得自己找校廚房的路,今年伊格內修斯他們都回家過冬假,聽說純血家族之間又聯合舉辦了什麽重要的晚會。

繞多了兩圈浪費十來分鐘,她總算找著這個三年來明明沒少去的地方,裝了些培根奶油意粉、烤雞肉和草莓面包,挑了張寬敞的桌子坐下,這會兒一個熟人也沒有,真可惜,她有最值得高興的好消息卻沒人可以分享。

吃到只剩甜品的時候,她去拿了杯冰鎮胡蘿蔔汁,還沒坐下,一個只裝著一點清湯的餐盤就放了過來——

“結束了?” 湯姆自顧自坐在她旁邊,隨意問道。

“是啊!暑假我們可以回家啦……” 她忍不住快樂地宣布,她才不管他會怎麽潑冷水,今天誰都不會影響到她的好心情。

不過他沒答話,拿過湯勺斯文地喝了兩口就放下,用餐巾擦嘴的動作也像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族少爺般、一種精確的高雅。

“對了。” 她想起現在還沒過十二點,於是湊近他耳邊小聲說:“生日快樂,湯姆。”

他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嘴角,轉過眼,戲謔地註視著她。

“前兩年沒送你禮物是我的問題。” 她讀懂他的目光,即使他也沒有送過禮物給她,但是當姐姐哪有跟比自己小的計較的呢?因此她主動承認道:“那時候比較忙嘛。當然,我想好了一個絕妙的禮物送你,怎麽樣?”

“你不做蠢事就是絕妙的禮物了,伊奈茨。” 湯姆毫不領情,撂下這一句,走出了門。

伊奈茨自然不認為自己會幹蠢事,同樣的、她相信他無法拒絕自己的禮物——

因為那可是一整間弗利藏書室,上千冊霍格沃茨都不一定有的古魔法典籍。

聽朵麗絲·艾博說有些擅長裝潢魔法的巫師會被雇傭做室內的改良設計,伊奈茨打算雇這些人改造湯姆在弗利家的房間,將它和藏書室合二為一。

這就是她為他準備的生日賀禮。

冬天走到末尾,三年級的第二個學期開始,大家紛紛帶著新形象返校,柳克麗霞的頭發明顯被燙卷、她解釋說是因為前陣子的大排場晚宴,原來那天是布萊克家主、也就是沃爾布加的爸爸博洛克斯的生日。

總而言之,人人都在往更成熟的大人形象上靠攏。

情人節這天,伊奈茨意外地發現自己也收到不少巧克力和情書,盡管她一個人都沒記住,她仍然是以標準的燦爛笑容道了謝。

這學期的魔藥課課題是縮身藥水和隱□□藥(即:不可檢測),相比前兩年的小兒科,今年組隊的需要多得多。伊格內修斯和柳克麗霞一組,伊奈茨則和弗萊蒙特一組,他們總能遠遠看見斯萊特林的學生如何踴躍地希望和湯姆組隊。

“著實是甜蜜的煩惱呀,湯姆。” 斯拉格霍恩教授樂呵呵地開玩笑道。

湯姆的反應一如既往的游刃有餘,對誰都是彬彬有禮的,雖說他的內心活動完全是以“蠢貨1號,蠢貨2號……沒那麽蠢的家夥1號,無可救藥的白癡1號……”這樣來區分每個向他獻殷勤的男男女女。

有擅長魔藥的弗萊蒙特做搭檔,伊奈茨更閑了,她基本是在打打下手,時不時問他幾個問題,開開小差。

“你知道麽、麻瓜那邊的大戰爭現在爆發得很徹底,已經波及了倫敦……” 弗萊蒙特忽然說,語氣很嚴肅,“我爸爸打算給貧民區送點藥和物資,魔藥比麻瓜發明的藥物效果來得更好更快……”

“為什麽?又不是我們挑起的戰爭。” 伊奈茨漫不經心道。

“麻瓜平民是無辜的,他們也不想發動戰爭,但他們沒發言權。” 弗萊蒙特似乎對伊奈茨輕飄飄的態度不太滿意、甚至失望。

“我不知道這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伊奈茨頗為冷淡,“我們東躲西藏,他們一旦發現我們的存在,反而視我們為異類……說真的,我不在乎他們是否經歷著戰爭,這不是我們的責任。”

“恐怕你對麻瓜戰爭沒有一點概念,伊奈茨。” 弗萊蒙特皺緊眉頭。

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這天過後弗萊蒙特沒再在伊奈茨面前開啟關於麻瓜的話題。

覆活節假期轉眼到來,清閑卻不屬於她,魁地奇訓練和發明魔咒的事占據她每天的時間,她睡得越來越少,又加上用眼過度,視力漸漸開始輕微衰減,她不得不用變形術變了一副度數較低的眼鏡。

隊友以為她學業繁忙,叫她可以少點來球場,訓練的事交給他們,她一向對自己球技很有信心,能偷懶不訓練明顯正中她心門。

一日下午,起晚了沒占著座位的她倚在門廊,抱著一堆淩亂的羊皮紙檢驗魔法算式,她不習慣用筆記本,東一點西一點地記錄在隨手一拿的草稿紙上。

“……球星轉行當撰稿人?” 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是阿爾法德·布萊克,他比去年長高了些,長袍整潔得無一絲褶皺,手裏夾著幾本教科書,看樣子剛下課。

“哈,還別說,八卦校刊的撰稿人確實比我這辛辛苦苦抓飛賊的要好待遇,有薪酬又有清靜。” 她幽默地接下他的玩笑。

“你是想暗示你不喜歡吸引註意……我怎麽覺得這是一句天大的謊話。” 阿爾法德挑了挑清秀的眉毛。

“那你是沒聽過我別的謊話。” 她笑道。

他也笑了一下。

“所以,你在忙什麽?訓練都翹掉了。” 他又問。

“我想發明一個魔咒。” 她並不掩飾地老實回答,“好讓我可以了解多一些別人的八卦。”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魔咒的本質的確如此。

“怎麽,真要轉行?” 阿爾法德當她是開玩笑。

“嗯,年年捧魁地奇杯也會膩的。” 她假裝厭倦地搖了搖頭,嘆氣道:“沒有對手,實在是孤獨吶……”

這回他笑出了點聲,不過很快又恢覆面無表情。

“我要去天文塔上課了,改天聊。” 他隨意地揮了下手。

“拜拜。” 她頭也不擡。

晚餐時分,禮堂比以往少了很多人,她好奇地問今天什麽日子,伊格內修斯一邊大口吃著烤牛排一邊含糊不清地答道:

“拉文克勞學院要在一個月後的建校周年慶上面表演話劇,這會兒在選角呢,大家湊熱鬧去了唄。”

“是那個話劇負責人放話說要請湯姆·裏德爾扮演某個配角,才一堆女孩兒過去圍觀。” 弗萊蒙特補充道。

“這麽精彩?我也想去看看。” 她一聽到有趣的事就兩眼放光,“你們不一起?”

伊格內修斯和弗萊蒙特對視一眼,倆人一手拿上吃的一手拿喝的,頗具行動力地跟著一起走出禮堂。

來到拉文克勞塔樓,青銅與藍色為主的公共休息室外擠滿了不同學院的學生,拉文克勞自己學院的人都呆了、一副“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外院的家夥”的模樣。

“不是,我怎麽沒見著人呢?” 伊格內修斯咬了口手裏的雞腿,不解地問。

“不清楚。” 弗萊蒙特踮了踮腳,人群擋住他的視線了。

“他不在裏面……就他那電線桿似的身高,你不踮腳都看得見。” 伊奈茨只覺奇怪,“我懷疑有人放假消息。”

幾乎是話音剛落,拉文克勞的級長便站上休息室的桌子、高聲發話:

“各位!不好意思,剛剛咱們劇組的負責人通知我,湯姆·裏德爾同學婉言拒絕了出演的邀請,請大家別擠在這兒、盡早去禮堂吃飯吧!”

眾人發出一陣掃興的噓聲,紛紛散開。

“白跑一趟。” 弗萊蒙特撇撇嘴。

結果他們還沒有走出幾步,有個穿拉文克勞長袍的高年級就叫住了伊奈茨:

“弗利!弗利!麻煩等一等——”

其餘拉文克勞圍了上來,像挖掘到寶藏似地盯著她,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願意反串、扮演我們劇作的男配角嗎?不會占你多少時間彩排的,你的角色沒有唱段,只有幾句臺詞,你只要負責英俊就好!”

“……我?” 她咽下一口牛肉餡餅,指了指自己。

“是啊是啊!沒人比你更合適啦!” 她們說。

弗萊蒙特幸災樂禍地一吹口哨:“蕪湖,這下不算白跑一趟了。”

盛情難卻,招架不住劇作小組成員們的懇求,最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挺感興趣,伊奈茨答應了下來。

夜裏回宿舍恰好收到為她重新設計裝潢弗利家的巫師寄來的圖紙,她滿意地端詳一會兒,腦海中不禁想象湯姆面對這一禮物時的反應。

當然、他肯定不會表露任何欣喜或感激。

但是他的內心應該會有那麽一點滿足感。

名義上的家人也是家人,知道她的秘密、曾經相依為命的家人,因此她從不打算和他計較太多。

很快伊奈茨答應出演男角色的事就傳開,當斯萊特林學院的人對此冷嘲熱諷時,柳克麗霞再也坐不住、決定挺身而出為自己的好友辯解:

“我看沒什麽不合適的。伊奈茨·弗利跟又高又精致的雕像的唯一區別在於她更生動,她在無償為藝術和學校做貢獻,你們是嫉妒嗎?”

把其他人駁斥得啞口無言。

盡管事後沃爾布加在私下批評了她魯莽的做法,她並不後悔——伊格說得對,勇氣是需要付出行動的。

魁地奇賽季無驚無險地結束,這是伊奈茨拿的第二個魁地奇杯,校刊理所當然地用她和隊友們舉杯歡慶的照片放在頭版。

拉文克勞話劇小組倒沒說謊,伊奈茨的臺詞加起來還沒女主角的一次唱段多,占重頭戲的是共舞的戲份,弗利的家庭教育早早塑成她協調優雅的儀態與舞姿,舞臺上所有她必須勝任的元素都不是艱巨的挑戰。

該話劇改編自麻瓜小說《包法利夫人》,她飾演女主角的其中一個情人:一位俊美、靦腆而骨子裏十分虛榮的青年,萊昂。

戲服不算浮誇,扮相也不用做太多改變(畢竟她本就是短發):一頂金色假發,強調輪廓深度與鋒利的清淡妝容。如她們一早的承諾,伊奈茨的主線任務是展露英俊的特點。整整一個月,她到場彩排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編劇本的學生更想突出包法利夫人這個受環境裹挾的可憐女子一步步的墮落,原著中與眾多情人的糾纏選擇在舞臺一筆帶過,男角色們的戲份自然少了。

周年慶祝當天,每個年級下午的課程均減少成一節,四點多就準予進場。禮堂的講臺被施咒擴充得很大,且蓋上了火紅的幕布,整體裝飾得更為金碧輝煌,教授們大多穿上了正式的禮服長袍,一些註重形象的高年級也特地回宿舍換一件光鮮亮麗的袍子出席。

首先是拉文克勞合唱團的開場,末了阿芒多·迪佩特校長上臺進行簡單的發言,接著音樂劇開始——

劇情走到二十多分鐘,一直在幕布後面觀察人們反應的伊奈茨感覺很新鮮,小時候外婆帶自己去過幾次劇院看戲。今天是第一次站在這個視角,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也許情節足夠吸引,觀眾們看得聚精會神,連一些本來是抱著挑刺目的的斯萊特林也是一臉認真。

身後的編劇小聲提醒她:“……弗利,輪到你上場了。”

背景音樂轉換之中,她從黑暗處走至打著光的舞臺中央,按劇本她與女主角對視,後者會先說臺詞,再到她回答——然而意外降臨,女演員顯然忘記了臺詞。

反應力敏銳的伊奈茨一眼捕捉到對方眼裏的慌亂,並迅速作出補救:她向前一步湊近茫然的女主角,擡手撫摸對方耳邊的碎發、以吸引觀眾註意力來緩和搭檔的無措感,壓低聲音說出臨時編造的對白:“……愛瑪,真是好久不見,你仍同從前無異、美得叫我移不開眼,而我已經變了很多了。” 後半句正是提醒女主角那短暫遺忘的臺詞——

“萊昂,你變得快讓我認不出,噢,你往日的羞赧……” 女演員也十分伶俐地跟上伊奈茨的思維,飛快地回憶起原本的詞句,將劇情自然而然地進行了下去:倆人如何偷情,如膠似漆,再到真相揭露、萊昂只是欺騙與玩弄愛瑪的感情,在榨幹她一切可利用的價值後毅然決然拋棄她而選擇自己的前程……

一切順利。

結尾女主角服毒自盡的情節還令臺下不少專註的女觀眾落淚。

禮堂響起還算熱烈的掌聲。

這出戲劇被以鄧布利多為首的教授們大為讚賞。

今夜的晚餐非常豐盛,並且使用了一個富有創意的上菜機制:大家只要對著餐盤念一句自己想吃的東西,盤子裏就會“嘭”一聲出現那道菜。

後臺換下戲服摘掉假發,她才匆匆返回格蘭芬多長桌吃晚飯,周圍的同學都在誇她演得夠真實。

“這有什麽,虛偽的花花公子最好演了,沒有任何難度……你們也可以。” 她笑嘻嘻地裝作謙虛道。

“那可不一定。” 弗萊蒙特故意氣她:“你剛在臺上的調調,像你基因裏就帶著那樣。”

“停,別在我跟前賣弄麻瓜詞匯。” 她依然不知道基因是什麽意思。

神奇的是,這天之後,和她打招呼的女學生莫名變多了,其中包括以前並不怎麽待見她的斯萊特林,她們對她的態度既友好、又帶著幾分不好意思。

真奇怪,她雖然想不通,但是很享受別人對自己的喜愛。

她總是這麽坦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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